撰文｜Odin Asgard
题图｜修改自视觉中国
哈罗，又一个周末了，大家好！又是前沿技术周报的时间，这周轮到 Odin 为大家带来前沿科技产业的最新消息了。
众所周知，智能手机兴起之后，多次出现与专利相关的争端；多家大型的手机公司，就着这些专利杀戮不休。更重要的是，近年中国手机产业快速崛起，但由于移动通信专利，均掌握在以高通为首的外国通信公司手上，不少评论认为，专利问题成为了早前中国手机产业发展的巨大障碍。
到了 2020 年，小米、OPPO 和 vivo 等一众中国手机厂商，几经辛苦，终于撑过了高通在通信技术上的垄断局面。但没想到 5G 时代开始，华为大幅加强了在 5G 技术上的积累，其深厚程度不但远超中国任何一个手机公司，就连让美国居然都怕起华为了。
但到了这个阶段，又开始有人担心，华为会不会成为下一个高通？因此，早前华为发布了《创新和知识产权白皮书 2020》（下载链接），引起不少人的关注。
在会里，华为表示将从 2021 年开始，对 5G 专利收取使用费，预计在 2019～2021 三年，相关收入约 12 ～ 13亿美元，即每年约 4 亿美元左右。由于手机厂商在 2019 开始才开始陆续推出 5G 手机， 所以这两年的 5G 专利费率会相对较少，所以有分析指出，未来华为将每年能获得不多于 37.5 亿的专利费用收入。
可是，目前坊间普遍认为，华为在手机的专利收费率上，不但远低于专利大魔王高通，也低于同行的爱立信和诺基亚。为什么华为在目前的困难时期，仍然会对同行如此宽厚？
这次的前沿技术周报，将会为大家带来华为 5G 的专利费率分析，包括：
华为目前的专利实力来说，专利费率是否定得太低了？
低廉的专利费，对华为有好处
高昂的专利费，对华为反而有坏处？
华为未来的发展
华为的专利费率真的订得太低了？
由于高通以往在专利费上过于恶名昭彰，多年来被坊间视为是一家“没有人喜受的公司”，这次华为收取专利费一事，也因而被不少人拿来与高通作比较，大致情况如下：
华为：高价单台多模手机收费为 5 美元，低价多模手机上限约 2.5 美元。
高通：单模手机费率 2.275%（注一），多模手机费率 3.25%，单台上限约 13 美元。
（注一：以整机生产成本计算，并非手机售价，下同。）
从这个角度看，华为的 5G 专利费率，真的远比高通要低。众所周知，华为在 5G 专利上技术积累深厚，但为何专利费却收得如此便宜？
会不会是.....华为的专利根本不值钱？毕竟，坊间还是有说法指出，华为在 5G 上的专利多而不精。
根据华为的说法，截至 2020 年底，华为共持有有效授权专利 4 万余族（超 10 万件），90% 以上专利为发明专利。这个水平到底有多高，不好判断；华为不但没有提到这些专利当中，有多少属于 5G 专利，也并没有与其它公司的专利情况比较。但如果我们不与其它公司比较，根本无法知道华为的实际专利实力。
所以，我们还是只能借助第三方数据，分析华为目前的专利力量。
图片来源：GreyB。
根据 GreyB 平台截至 2019 年底的数据（上图），华为合共申请了 3,007 关键的标准要素专利 (SEP)（注二） ，而获批专利为 1,634 族；而高通申请 1125 族，获批 757 族。从专利的重要性来看，华为标注为核心标准要素专利 (core SEPs) （注三）占比达 18.3%，也远高于高通的 7.6%。从申请专利的质量上，华为申请的标准要素专利专利里，有 32% 会成为核心专利，也高于高通的 29%。
华为单纯在 5G 标准专利的力量，还是远比高通要高。
（注二：标准要素专利 (Standard Essential Patent, SEP) ，属于通信产业内共用的标准技术，因此，任何公司也无法回避相关的专利，所以经常被视为“专利大杀器”。）
华为的专利，到低有多少力量？
另一方面，在包括非标准要素专利的整 5G 技术上，我们也参考了另一平台 IPlytics 的数据。华为在所有 5G 相关专利技术的绝对数量上，仍然名列第一，但在专利重要性（注三）上，华为则仅列第四，仅仅略为后于高通（下图）。
（注三：专利重要性占比，为 IPlytics 在 EPO / USPTO 批出并已应用专利族中抽出 1,000 个样本，查看相关公司在这些专利地图里的占比。）
数据整理自 IPlytics。
华为的 5G 专利是否算得上非常高质？也许仍有一定的争议性；但无论在数量和质量上，最少也不见得会比高通要差，但尽管如此，华为在专利费率上却远比高通要低。而且，高通在早前被各国监管机构狠狠地教训后，不得不把专利费下降来；但这样打了折扣的专利费率，居然要比华为要高。
那到底为什么华为会如此佛心，把费率降低如此低昂？根据华为首席法务官宋柳平的说法：
华为主要还是经营产品的公司，主要收入来源还是产品和服务，产品是我们长期收入的主要来源，对比华为整体收入，知识产权方面，我们并没有作为主要收入来源。4G 和 5G 华为投入的金额和时间是有区别的，标准的贡献也不一样，根据这些变化会去调整对外许可的费率和情况。
大家如果细心品一下，会发现这句话里包含两个意思：
通信专利的赚钱能力，远低于产品；
华为在 4G 上的投入和时间，比不上 5G 的水平。
专利真的不太赚钱吗？
专利费用是否真的赚不了大钱？的而且确，是赚不了大钱。
高通在 2019 年全年总营收仅为 243 亿美元、2020 年全年总营收仅为 216.5 亿美元；但华为在 2019 年全年的总营收，就已高达 8,858 亿人民币（ 1,229 亿美元），根本不在同一体量。
单计算高通专利授权项目 (QTL) 的营收， 也仅仅分别为约 45.9 亿和 50.3 亿美元。相比之下，去年华为营收最少的企业业务，营收也高达 897 亿人民币（约 138 亿美元），远比高通授权业务要高。
从这里看起来，专利真的不太能赚钱。既然如此，那高通为什么要赚这种辛苦钱？
诚然，说专利赚不了钱的说法，其实也不完全正确。
华为与高通的营收与利润（2019 年）（百万美元）
毕竟高通的经营模式，与华为完全不同。要知道高通的授权业务营收额不高，但成本却又相当低，利利润率又相当高。2019 年，高通授权业务赚得的税前利润，占其总税前利润的 68.9%，高通的合计净利润率也因而提高至 22.2%，但华为同期的净利润却仅为 7.3%。此外，高通同期的生产成本仅为 86.0 亿美元，而华为却高达 824 亿美元（5,361 亿人民币），是高通的 10 倍。（上图）
可见，这不是高通不想减少专利费率，而是他们向来都是轻资产企业，由于投资少、回报也少，不能追求最高的生意额，只能争取最高的利润率。所以，高通宁愿冒着被告上法庭的风险，也要争取最高的专利费率。相反，华为这样的硬件公司，往往通过大额投资来扩大生意额、而不是更高的利润率，来赚取更丰的回报。
可是，毕竟高通授权业务一年的税前利润约 30 亿美元，约等于华为全年总利润（89.71 亿美元）的 三分之一。这样简简单单就能低成本赚大钱，这真的不香吗？
有钱，为什么不赚？
香，还是挺香的。但能不能拿到，才是问题。
诚然，高通能成为专利大魔王，靠的并不是 5G 专利、也不是 4G 专利，而是 2G 和 3G 专利上的统治地位。上回我们提过，高通通过垄断了 CDMA 技术，控制了整个 2G、3G、以至 4G 全网通的专利份额。据消息指出，高通在全盛时期的专利费用，高达设备价格的 65%，他们 2015 年的高峰期，授权业务营收曾高达 79.5 亿美元，占总营收的 87% 之谱。
接近 80 亿美元的专利费，真的香。可是，高通在 2015 年被中国发改委在狠狠教训了一顿，2017~2018 年又多次卷入垄断官司，再加上不少运营商陆续将 2G 退网，最终使高通专利力量大减。
4G LTE 标准要素专利分布，请注意 Avanci 为高通、诺基亚、爱立信合组的专利池。图片来源：Cubicibuc。
但高通在 3G 和 4G 的专利积累还在，只要你的手机要用 3G 和 4G，还是要乖乖给高通爸爸付钱。而华为虽然在 4G 专利上也有一定积累；但毕竟进场太晚，完全无法与高通等公司比较（上图）。
可能有人会认为：都 5G 时代了，还要 4G 专利干吗？根据 Forbes 的说法，2014 年中国强制手机必须全网通，而全网通手机必须兼容所有 2G 至 3G 制式的网络，结果当时高通在 4G 专利上的势力已远不如以往，但他们仍然拿着旧的 2G/3G 专利，把中国手机厂商折腾得不要不要的。
同样地，尽管目前已踏入 5G 时代，但这些 5G 手机往往也免不了支持 4G 制式，所以中国的手机公司，还是免不了要给高通打钱。相反，华为在 4G 的专利积累，也难以与高通看齐，相比之下，他们的专利也没有这么吃香，也难以提出更高的专利费率。
争夺 5G 专利，比赚钱更重要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看，华为把费率降下去，长期来说可能会对华为有更大的帮助。个中关键，是华为然要努力争对 5G 标准要素专利，继续在通信专利战场上的战略重地拓展势力。
先前 Odin 就曾提过，高通垄断了 3G 的标准要素专利，高昂的费率使业界苦不堪言，因此在后来制定 4G 标准技术时，整个通信产业群起反对高通主导的方案，改为使用目前的 4G LTE 方案。经此一役，高通无法继续垄断 4G 标准，也无法重温昔日拿着 2G 专利、躺着数钱的好日子。
可见在通信专利大战上，低廉的专利费率，往往就是胜负的关键所在。
5G 标准路线图，图片来源：3GPP。
虽然华为目前在 5G 专利赛道上领先，但也仅仅是“略为领先”而已，并没有非常明显的优势。但与此同时，5G 标准根本尚未完成，未来谁能占领 5G 专利大战的战略要地，仍然无人能料。特别在 2021 年开始，5G 将会继续制定第 17 版的标准（上图），会提出大量的海量通信技术 (mMTC) 标准，这将会是未来智慧城市和智能制造的关键所在。
但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欧美通信势力定必会继续阻止华为扩张 5G 专的版图；也由于如此，华为不得不花更多的资源，去抢夺 5G 标准专利这个战略重地。所以在这关个关键时刻，华为提出一个比高通、爱立信以至诺基亚都更低的费率，这将绝对有助华为争取业界的支持。
高昂专利费，可能得不尝失
另一方面，如果华为真的定了过高的 5G 专利费率，更可能得不尝失。
尽管华为首席法务官宋柳平曾提到，华为将与苹果、三星谈判 5G 专利使用费，使不少网友兴奋地表示：终于在这方面可以赚外国企业的专利费了，未来可期，未来可赚！毕竟以往就只有欧美地区的科技巨头，来中国勒索专利费用；现在华为居然倒过来，向苹果和三星这些科技巨头，征收专利费了？
这不是代表中国科技产业的又一次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突破吗？
噢，华为真棒！
大家想多了，都散了吧。
数据整理自 IPlytics。
Odin 不厌其愿地再多贴一次 IPlytics 的 5G 专利分布（上图），大家仔细看看：三星在 5G 专利力量上，能华为争一日之长短；即使是在 5G 专利上比较弱的苹果，其实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换言之，如果华为要向这些科技巨头征收 5G 专利费，他们定会把自己手上的 5G 专利，拿出来与华为比一比，结果在双方专利交叉授权的情况下，华为根本不可能拿到太多的专利费用。
如果华为订下高昂的专利费率，付账的不一定是外国公司。大家请再细看 IPlytics 的专利图里，是不是发现图中小米、OPPO 和 vivo 这三家手机公司，反映已获批专利的绿色条，是不是短得可怜？大家是否找不到能反映专利重要性的红色条呢？
由于标准专利费用受公平、合理、非歧视条款 (FRAND) 约束，如果华为要对苹果征收高昂专利费，他们也必须向中国手机公司征收一样的费率。但三星和苹果可以用自己手上的 5G 专利，抵销部份的华为手机专利，所以费率一定会比中国手机要低。实际上，对华为专利毫无反抗之力的，就只有中国手机公司而已。
华为真的要收专利费，也就只能找中国手机公司机开刀。中国 5G 手机的专利费用高了，成本也自然高了，那用户也自然不愿意换 5G 手机了。用户少了换 5G 手机，就没有人用 5G 网络，运营商就更难赚从 5G 赚钱。
运营商赚不了 5G 的钱，谁去搭建 5G 基站啊！大家都不建 5G 基站，那华为运营商业务又怎办？
华为的未来发展
华为在这几年的 5G 之路，其实是一个撒种的过程，在其背后有着庞大的 2B 市场，等待着 5G 正式进入商用阶段后，就会开花结果。所以，通过高昂的手机授权费用，杀鸡取卵？真的不是什么好主意。
要知道目前全中国最大的 5G 基础建议供应商，就是华为；目前在国内积极推动各种 5G 相关设备应用（例如云计算、物联网、自动驾驶以至边缘服务器）的企业当中，也有华为的份。为了多十亿美元的专利费用，影响未来中国部署 5G 的速度，也影响了中国企业部署 5G 应用，更影响华为在未来数以百亿美元的收入？
据了解，华为在 2020 年仍然录得同比的 11.2% 业绩增长，日子看来过得还好。但就连傻子也知道，华为在目前极度难的时期，不得不积极转型，寻找新路向。5G 是他们的强项，也是他们在未来的命根，在 5G 尚未成熟的时间，就急忙地去用高昂的专利费割韭菜，绝非上上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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