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任正非看来,管理公司,关键是管好干部。
干部,就是各级主管,它是公司凝聚全体员工力量的核心,是公司决策得以落实的重要环节和有力保证。
在上一篇文章中我们提到,华为的成功,从很大意义上讲是华为人力资源的成功。如果把这个认知再往前推进一步,那就是:华为人力资源的成功,从很大意义上讲是因为做好了干部管理工作。
华为的干部管理工作,也是以任正非价值驱动导向的人力资源管理思想为指导,并在不同的企业发展阶段,不断扬弃。
创业初期,为让公司快速发展,任正非曾激励员工勇挑重担、争当英雄,华为的江山就是靠不同部门一个又一个的英雄打下来的,后来,这些英雄也都被选拔成了干部。
但是,随着公司的发展壮大,任正非也逐渐意识到,公司治理不能再仅凭一腔热情,而是需要制度理性。1995年之后,任正非就不再把“英雄”二字挂嘴边了。用他的话说,就是今天的华为,虽然仍需要上甘岭式的英雄,但更需要航空母舰式的将军,英雄越来越少,核心竞争力却越来越强,才是华为所真正期望的。
到了2000年的时候,任正非还专门组织高级副总裁以上职位的干部,以“如何进行有效的公司治理”为主题进行命题作文,写不好这篇作文的干部,会被降级使用。
当然,任正非一向反对形式主义,这次测评并不是一考定终生,考不好的人可以学习改进,下一次再进步就行,但一而再、再而三地考不出好成绩的高级管理者就会被降级。由此可见,为了让公司走向职业化,任正非真是想尽办法。
今天这篇“任正非谈干部管理”,内容包括干部的使命与责任、干部的选拔与配备、干部的使用与管理三个部分,涵盖了从创业期到今天不同阶段的任正非讲话,对于处在各个阶段的企业,都有指导意义。
一、干部的使命与责任
华为为什么能够成功?其实就是以客户为中心,以奋斗者为本,长期持续艰苦奋斗的结果。这也是华为企业文化和价值观的高度概括。认同核心价值观,是对所有华为人的要求,更是对干部的要求。想要成为华为的干部,至少要满足以下几点:
一是价值观的认同与传承。在任正非看来,基层员工不一定非要认同核心价值观,只要贡献大于成本,遵纪守法,就可以留用。但对于干部,则务必认同华为的核心价值观,否则就不能被提拔。
2013年时,为顺应时代的潮流和企业发展阶段的变化,华为再度对企业价值观做出了调整,提出了以“成就客户、艰苦奋斗、自我批判、开放进取、至诚守信、团队合作”为主要内容的核心价值观。思想权和文化权是企业最大的管理权,华为的干部,需要主动担负起传承企业文化和价值观的责任。
二是学会激励。激励下属是管理者一项必备技能。在任正非看来,干部的责任就是激发员工的责任感,让他们为了企业的责任努力工作,而不是为了老板、为了企业、为了薪水而工作。他很欣赏克劳塞维茨在《战争论》中的一句话:“要在茫茫的黑暗中,发出生命的微光,带领着队伍走向胜利。”
作为一名干部,要有这样的光芒。在管理的时候,要能让员工心甘情愿地工作,而不是被动地工作。同时,作为团队领导,还要能自我激励,用自己的行为去影响员工的状态,为员工明确前进的方向。
三是懂得宽容。华为的管理制度是很严格的,但任正非却要求华为的干部要宽容,对待下属犯的错误要耐心处理,不要有浮躁的情绪,也不要轻易动怒。
在任正非看来,世上的工作就两种,一种是与物打交道的工作,一种是与人打交道的工作。如果从事的是与物打交道的工作,比方科学家、车间工人,只是同机器或者实验设备打交道,即使他与所有人都合不来,也不妨碍他做好工作。但管理是一项与人打交道的工作,甚至它就是一项“通过别人做好工作的技能”。一旦同人打交道,宽容的重要性就会显示出来了。只有宽容,才能将员工团结在管理者周围。宽容,本质上是容忍人与人之间的差异。不同性格、不同特长、不同偏好的人能否凝聚在组织目标和愿景的旗帜下,靠的就是管理者的宽容。
四是能培养接班人。任正非说,作为一个领导,最重要的职责就是培养接班人,不培养接班人,就是对公司最大的不负责。任正非所说的接班人,并不是指一个人,而是指接班人团队。他要求中高层干部,要多出去发现基层的干部苗子,提拔年轻人上来。
二、干部的选拔与配备
作为一个拥有19.4万名员工的庞大组织,能否选拔出真正好的中高层干部,意义重大。
好的干部能给下属正确的帮助,并带领团队不断挑战极限;不好的干部不但工作效率低,有时还会劣币驱逐良币,成为公司发展的绊脚石。
对于干部的选拔与配备,任正非提出了以下重要原则:
一是从实践中来,有成功经验。“宰相必取于州郡,猛将必发于卒伍”是华为选拔干部的原则。在《致新员工书》中,任正非就说:“公司永远不会提拔一个没有基层经验的人做高级领导工作。遵循循序渐进的原则,每一个环节对您的人生都有巨大的意义。”
在华为,想要成为干部,不但要有基层经验,而且还必须是成功经验。华为现在的2/3的中高层干部都做过与市场相关的工作,1/3的中高层干部都做过与研发相关的工作。
华为为什么只选拔有成功经验的人呢?在任正非看来,那些具有成功经验的人,不管是大项目的成功,还是小项目的成功,至少证明了自己具有“将知识转换成为能力”的能力。这些人再被培养后,做出更大贡献的概率会更大。
华为在提拔干部时还推崇赛马文化,提拔在竞争中跑在最前面的,这就是导向。
在合益公司的帮助下,华为实行了著名的五级双通道晋升模式。双通道即专业通道和管理通道。每个员工都可以基于个人的意愿和能力,选择适合自己的职业发展通道。每个通道又分为若干等级,只有连续三年绩效达到12分,才有资格申请更高一级,这就保证了优秀干部既能被挖掘出来,还有丰富的实践经验。
二是积极主动。在华为,没有主动性的员工不能成为干部的。主动性是指人在工作当中自愿投入更多的精力,提前预判,想方设法,从而提高工作绩效,或者规避发展风险。
有这样一个案例:早年,任正非认为微波没多大用,就提出把微波这条产品线砍掉。但微波产品线总裁彭智平根据自己的市场嗅觉,认为这是一个好产品,就偷偷在自己的人力预算中挤出了几十号人,用于研发微波产品。两年以后,华为在非洲市场遭遇了埋光纤不现实、建基站则成本太高的困境,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微波是最低成本的通信工具。在任正非感到十分后悔的时候,彭智平说,任总,没问题,我们的微波产品已经可以交货了。这个故事体现的就是优秀干部积极主动、未雨绸缪、敢于担责的能力。
三是自我批判。自我批判是华为的核心价值观,是华为基业长青的重要驱动力。在华为,凡是不能自我批判的员工,不能被提拔。之所以要求干部必须具有自我批判精神,一是由于任正非深知人性的弱点,胜易骄,败易馁,这都是不能认清现实、缺乏自我认知的表现,有这种认知缺陷的人本来就不适合当干部;二是华为确实从自我批判中获益良多,通过自我批判,人的胸怀会更宽阔一些、目标更高大一些,也有利于做出成绩。
在华为,自我批判不只是一种文化,而且还有制度保障。一是华为在2006年成立了员工自我批判委员会,任正非和董事长都是这个委员会的顾问;二是华为的员工行为准则、十六条军规、EMT(董事会)自律宣言、改进工作作风的八项规定等都有与自我批判相关的内容。
四是不求全责备。华为选人用人的一大原则,就是用人所长,不求全责备。在任正非看来,优点突出的人缺点往往也突出,要容忍人才有缺陷。比方华为消费者业务CEO余承东,他的缺点就很明显:大嘴,吹牛,骂人,指出别人缺点时经常让人下不来台。对于这样的人才,任正非就敢用,并在余承东短期业绩下滑、在华为内部都遭受质疑时,任正非力保余承东过关,也才有了后来余承东领导下蒸蒸日上的华为手机业务。目前,华为手机综合排名世界第三,并在2018年实现营收3489亿元,是目前华为最大的收入来源。
三、干部的使用与管理
2018年初,华为把原来人力资源部具体管人的权限拿了出来,成立总干部部。
然后,人力资源部与干部部就变成了两个系统。人力资源部体系主要负责把规则制定好,然后交给干部部体系去统筹应用;干部部体系则是专门管理干部的。
华为对于干部的使用与管理,主要基于以下思想:
一是责任结果导向,能上能下。在《任正非谈人力资源管理》一文,我们提到,华为的人力资源管理,是责任结果导向的。对于干部,当然也是这样。在任正非看来,知识和才干本身并不是结果,只有把知识和才干转化为下属的行动,才能产生结果。因此,所有的华为干部,都是有职责和结果要求的。先看绩效结果,在绩效结果良好的情况下,再看干部是怎么做的,在关键行为中是否表现出了高素质。
另外,华为的干部不是终身制,而是能上能下。华为每年都会对干部进行末位淘汰,每个层级不合格干部的淘汰率为10%。淘汰或降职并不是辞退,被降职或异地使用后,绩效出色的干部,仍然可以东山再起。
二是对事负责制。在干部路线上,是实行对事负责制,还是对人负责制?任正非说,华为实行的是对事负责制。在他看来,对人负责制是一种控制管理体系,这种体系的弊端就是拉关系,走投机路线。而对事负责制,会驱动华为的管理者形成很强的办事能力,而不是一味地发号施令。有些干部没有水平,没有事做,整天开会,就会被精简掉,从而保证了组织的效率。
三是问责制。2018年1月17日,华为CEO任正非签发的一份华为公司《对经营管理不善领导责任人的问责通报》的文件在网上流出。其中任正非被罚款100万元;郭平罚款50万元;徐直军罚款50万元;胡厚崑罚款50万元;李杰罚款50万元。
这5人均是华为的核心高管。任正非是华为创始人兼CEO,郭平、徐直军和胡厚崑三人任均担任华为副董事长、轮值CEO,李杰则是华为常务董事、片区联席会议总裁,负责华为整个销售一线体系。
在华为,不论什么级别的干部,犯了错误,都会被问责。当然,华为并不是不允许犯错误,相反,华为有很大的容错空间。只要不犯原则性的错误,且知错能改,犯过错的干部在华为前途不受影响。
四是防腐意识与自律机制。从创立之初,华为就要求所有的干部都要做到严格自律,不能假公济私,为个人谋私利。2007年,华为通过了《EMT团队宣言》,要求在此后的两年内,从EMT团队成员到所有中高层,申报与清理所有与供应商的关联关系,以制度方式,对照检查、自查自纠,并接受全体员工的监督。后来,此形式并固定下来,每年举办一次宣誓大会。
为了制度化的防腐,华为每年都聘请德勤公司对华为进行财务审计。另外,华为还成立了纪检部门,对高级干部的工作进行监督审查,干部离职前要接受财务审计。一旦发现干部或其亲属与公司有关联交易,立即免职,永不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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