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 | 妙投APP
作者 | 刘国辉
头图来自 | 视觉中国
运交华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
这句话形容当下的公募基金行业似乎颇为贴切。公募基金行业这两年业绩不好,口碑消磨殆尽。今年春节以来股市反弹,终于让基金净值有所反弹。
但蔡嵩松东窗事发,再一次让公募基金的声誉跌至谷底。
近日,诺安基金前基金经理蔡嵩松、曲泉儒因为涉“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罪、对非国家工作人员行贿罪”而被公诉,引发轩然大波。
之前基金经理亏钱,还可以归结为大A的原因,归结为水平比较“菜”。而因受贿而被公诉,这一定程度上坐实了公募操作黑幕的传闻,而且作为管理规模巨大的基金经理,蔡嵩松出事,也打破了“明星基金经理爱惜羽毛不会暗箱操作”的滤镜,让行业陷入信任危机。
同时,这也让诺安基金这个中小基金公司未来发展蒙上阴影。诺安基金成立于2003年,同年成立的广发基金、景顺长城、兴全基金等,都已经是行业里的大厂,而诺安还在中游徘徊。
这也让人好奇,为何诺安基金已经过了20岁却依然长不大?
公募行业的信任危机
首先,作为顶流的蔡嵩松此番被公诉,揭开了公募的遮羞布。
妙投不禁要问:到底基金经理是靠认知、智力、体力、能力在为公众投资者服务,还是用暗箱操作在公器私用、中饱私囊,将公众利益置于个人利益之后呢?
这两年大A疲乏,公募基金十分缺乏赚钱效应,基民亏多赚少。基金经理如此所为,则让本就对公募基金信任不足的基民们更要远离基金。
可原本, 蔡嵩松简直称得上是诺安基金“拯救者”的角色。
2003年,央企中化集团作为主发起人,设立诺安基金。多数时间里,诺安基金声量不足,在业务上乏善可陈。
2019年2月蔡嵩松开始管理诺安成长混合基金后,诺安基金与蔡嵩松逐渐有了基金圈的顶级流量。
蔡嵩松少年得志,投资风格极致,要做“最锐利的矛”,重仓半导体,且前十大重仓股买到基金资产的80%以上,与传统的价值投资、分散投资理念形成了明显冲突。这种投资风格恰逢百年难遇的半导体牛市,带动诺安成长混合净值大涨,规模攀升,2020年末规模接近330亿元,规模涨幅超过80倍。
2021年以后,半导体进入震荡行情,蔡嵩松的产品也因极致操作风格而出现净值大幅下滑,2022年收益率为-40.04%,巨亏129.3亿元。
2023年9月29日,蔡嵩松清仓式卸任所有产品,从诺安基金离职,几个月里销声匿迹,直到今年3月被爆出已被公诉。
据财新报道,蔡嵩松受贿时间在2020年前后。当时蔡嵩松规模已达300亿-400亿。诺安基金经理曲泉儒把一只股票的操作方法和好处介绍给了蔡嵩松,两人分别用自己管理的产品持仓小半年,总金额1000万左右。曲泉儒收了约百万元,蔡嵩松收了几十万元。
很多人难以理解,蔡嵩松为何会为几十万元而葬送前程?
案件具体情况还未公开。不过客观情况是,蔡嵩松管理规模巨大,买入一只股票1000万元,对净值影响极小,也不会出现在重仓股中。基金一季报和三季报看不到前十大重仓股之外的持仓,这样,年初买入这只个股,在6月底半年报截止日前卖出,公众是无法知晓的。因此,出事概率很小,会让人有侥幸心理。
蔡嵩松其实并非个案。
2021年5月,昔日私募冠军叶飞自曝基金接盘“黑幕”,声称上市公司“市值管理”合作盘方赖账不付尾款,而由其联系充当“接盘侠”的公募基金因股价暴跌蒙受损失。当时公募挣钱效应不错,对于爆料信息,很多人认为,明星基金经理管理几十亿、上百亿资金,犯不着为了这些外快影响到自己的职业生涯。此事并未掀起轩然大波。
而就在去年,华夏基金前基金经理夏某龙,因利用未公开信息进行交易的行为被河北证监局立案调查。此前业绩不错、刚发完新产品的夏某龙突然卸任全部在管产品。
所以蔡嵩松事件背后,其实是公募基金集体的一场信任危机。
诺安基金底牌并不差,一把好牌没打好
这些年,基民有一个共识“买基金,就是选择基金经理”。基金经理就此被推到前台,接受鲜花或者唾骂。
往往为人所忽略的是,基金经理只是基金公司推出来的一面招牌。
本次事件,舆论的焦点基本都集中在了蔡嵩松个人之上,然而旗下多个基金经理违规,诺安基金实则难辞其咎。
会发生这样的事,首先体现了诺安基金在合规方面的薄弱。合规制度建设不足,业务频繁违规、吃罚单,影响业务持续开展,业绩徘徊不前。业绩上不去,又不好在合规上管得太严,影响核心员工或者业务线的执业。从而,企业经营形成恶性循环。事实上,合规也是公募乃至所有金融机构核心竞争力的一部分。
在此前,规模更大、实力更雄厚的基金公司出事,都经历了多年的低迷期。诺安也大概率难以幸免。
如交银施罗德原投资总监李旭利,2011年被以涉嫌利用未公开信息罪判刑。李旭利业绩出色,行业里有“北有王亚伟,南有李旭利”的说法。他出事后,交银基金形象与团队受损,进入数年低迷期与重建期,直到“交银三剑客”王崇、何帅、杨浩2019年以后靠业绩成名,交银基金才重新确立公募权益大厂地位。
诺安基金算是老牌基金公司,但行业地位却非常一般。截止2023年末,公司总管理规模在行业33位。按非货基规模计算,去年底有564.41亿元,列行业第63位,规模同比下跌44%。今年一季度又下跌至512亿元,排名68位。
2016年至2023年,诺安基金营收分别为9.36亿元、9.65亿元、9.09亿元、7.21亿元、9.82亿元、11.24亿元、10.37亿元、10.98亿元,净利润分别为2.6亿元、2.77亿元、3.12亿元、1.9亿元、2.74亿元、3亿元、1.98亿元、2.6亿元。
多年以来营收在9-10亿之间打转,利润在2-3亿之间徘徊。2019年蔡嵩松崛起对于诺安基金的影响是显著的,业绩连续三年上涨。不过2022-2023年业绩较蔡嵩松辉煌之时有所退步。
实际上,诺安基金手里的牌还是不错的,股东有央企背景,投研团队拥有数位实力基金经理。
其中杨谷、王创练、韩冬燕是长期业绩出色的老将,杨谷自2006年管理诺安先锋混合,18年里经历牛熊转换,实现了7倍收益,业绩相当体面。王创练、韩冬燕都是2015年开始管理产品,长期业绩回报也都可以。韩冬燕去年重仓电信运营商,今年以来还重仓买入能源、有色金属明星股,体现了对趋势的准确把握。
这几年里诺安还出现不少绩优新锐,包括蔡宇滨、张堃等。蔡宇滨曾与妙投进行过深入交流,是一位非常注重安全边际的基金经理,熊市跌得少,牛市能跟上大盘,因此长期业绩出色,连续保持正收益。不过2023年跳槽去了大厂招商基金。张堃是业绩出色的“救火队长”,诺安交在他手里的几只濒临清盘的迷你基金都被张堃救活。不过2023年10月,张堃因“个人原因”,清仓卸任所有在管产品,也让人不明就里。
可惜,这些基金经理都没有把诺安基金带到高位。
从基金经理的角度看,风格上有些趋同,除了韩冬燕之外,大都是偏中小盘风格,撑不起过高的管理规模。这表明公司投研上虽然不差,但缺少比较好的发展规划。
从公司的角度看,没有把这些基金经理很好地向市场推介,与市场交流较少,以蔡宇滨为例,产品保持了四年稳定正收益,不过在诺安任职基金经理的五年里,只与虎嗅妙投一家进行过深入交流。
公司治理问题频频,底层制约诺安基金成长
诺安问题,更深层的原因在于体制机制、股东背景。公司乱象丛生,比如前董事长秦维舟涉重婚罪,前总经理奥成文涉嫌严重违纪违法被查。
基金管理是专业性非常强的行业,因此在公司治理上,比较忌讳股东过分参与公司管理事务。因此公募行业里出色的基金公司,大多是最大股东方委派人员出任公司董事长,或者由股东大会推选董事长,董事长主要把握大方向,考察、聘任管理层,由基金行业出身的高管来担任总经理,负责公司的日常管理,来保证管理的专业性。
为了维持团队的稳定,实现充分的激励约束,往往设立高管、核心人员持股计划,将团队与公司的发展绑定,从而激励管理团队创造优秀业绩。
以股权较为集中的华夏基金为例,大股东中信证券董事长张佑君兼任华夏基金董事长,在华夏基金工作多年的李一梅任总经理,负责日常管理。股权非常分散的易方达基金,董事长詹余引曾任职于中国平安、社保基金,并非来自易方达股东方,而是由股东方聘任而来,总经理刘晓艳则是自2000年易方达筹备之时就工作至今,负责公司的具体运营管理。同时,包括高管在内的员工持股合伙企业合计持有公司9.39%,激励较为充分。
总之,优秀基金公司核心是对专业人士的放权和激励。
反观诺安基金,自创立之日起,就是两大股东派系将董事长与总经理职位牢牢占据。
在创立之初,公司股东结构为中化集团旗下外贸信托、中国新纪元有限公司和科学城建设,持股比例分别是40%、40%和20%。
中国新纪元与科学城建设同属于新纪元系,是资本市场上纵横多年的资本控股集团。曾持股波导股份、中兴商业、大恒科技等多家上市公司。之后新纪元系在诺安基金的持股几次倒手,中国新纪元与科学城建设的持股分别转给了深圳市捷隆投资和大恒科技,不过只是内部倒手,捷隆投资和大恒科技背后都是新纪元系。
本来外界不知道捷隆投资的背景,只知道该公司主要股东为香港人秦昌泽。而在中国新纪元任职并任诺安董事长的秦维舟因为涉重婚罪被原配妻子娄琴揭破,答案才揭晓,秦昌泽与秦维舟为同一人,捷隆投资背后也是新纪元系。
外界很难明白,级别颇高、资产规模过万亿的特大型央企中化集团为什么会跟资本大佬联手组建公募基金。
从发起设立之初,中化与新纪元系就深度介入诺安基金的管理。时任中化集团总裁刘德树任诺安董事长,来自新纪元的姜永凯为总经理。2008年刘德树离任后,来自新纪元的秦维舟担任董事长,直至2021年其重婚罪事发之时。而在2019年,诺安基金担任总经理13年的奥成文涉嫌严重违纪违法被查,副总经理曹园同时也被免职。
这样,中化系与新纪元系派驻的高管,都经历了因违规被迫离开公司的境遇。是否是因为派系斗争,外界不得而知。
不知道大家是否看明白了这一层层复杂的关系,不过至少可以看清的是,诺安基金这十几年里,公司治理上主打一个“混乱”。
在两大基金圈外股东派系完全把控公司运营并且时有乱象的情况下,公司的稳定发展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难以广泛吸引优秀人才加盟,形成成熟、稳定的战略打法,来应对愈加激烈的公募不进则退的竞争规则。
更重要的是,与头部公司普遍的“大股东出董事长、经营团队出总经理、适当股权激励”的模式相比,诺安基金两大股东派系一直在董事长、总经理的重要位置上占坑,并没有市场化选聘经营负责人的计划,没有让专业的人来做专业的事,无疑在更大程度上影响了公司的竞争力。
2021年以后,公司管理层总算稳定下来,来自中化集团的李强、齐斌分别担任诺安基金董事长、总经理。李强为中化控股金融事业部总裁、外贸信托董事长,齐斌曾任中化集团投资部副总经理、公司战略规划部副总经理等职位。
这样的高管团队,离专业化管理、市场化任命还有差距,但央企的全面掌权,有助于为诺安注入稳定的因素。
当然,也不能指望中化的背景能给诺安带来多少增量。从2022年至今,新管理层也并没有带来业绩的明显变化,规模还在缩减中。
中化集团虽实力雄厚,但中化这种实业央企的待遇与激励机制与金融行业相比,有所不同,会带来基金公司激励不及同业的问题。其实金融系背景的基金公司也有区别,银行系基金在激励上不及券商系,整体发展也不如券商系。
不仅是诺安基金,中化集团还通过外贸信托持股宝盈基金25%股权,另外75%股权为中国中铁旗下中铁信托持有。集团一盘棋,实业央企背景更浓的宝盈基金,激励相对于金融背景的基金公司,有一定差距,因此宝盈基金虽然出了众多业绩出色的基金经理,如李进、陈金伟、张仲维等,最终无一例外都跳槽去了大厂。诺安基金发展不及预期,应也有这方面原因。
另外诺安基金是业内的信托系基金之一。而在公募圈里,最强的无疑是券商系基金,其次是银行系基金,信托系基金中优秀公司不多,除了嘉实基金、平安基金、华宝基金规模较大外,其他多数发展一般。行业前十的基金公司,八家是券商系背景,剩下两家分别为银行系、信托系。
券商系做得最好,因为券商在治理上也普遍是“大股东出董事长、经营团队出总经理、适当股权激励”的结构,更能把优秀的治理结构传承给基金公司,而且在专业能力、渠道等方面与基金有共通性。另外券商盈利规模普遍高于基金公司,也不太会把基金公司当作摇钱树过度索取。
相比之下,信托公司在资管新规实施后,在金融行业的地位与盈利能力已经严重退化,会对基金公司有更多的分润需求,而且在投研、渠道上又不能给基金公司带来多少帮助,故此信托系基金公司整体上发展不及其他类型基金公司。
这样,股东带来的帮助有限,诺安基金只能靠自己了。而治理结构一般,对团队的激励不足,只靠投研团队自己的努力,能维持小富即安状态就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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